这日宝钗随众人到贾母处问安,就回家来。看了鹏儿,与香菱又说了一会话。薛姨妈在库房外头看着底下人找一件东西,叫宝钗只管去房里坐着。宝钗遂坐在薛姨妈房中喝茶。见香菱给鹏儿绣着肚兜,红绫子地上绣的五毒,针脚极细密的,遂笑道:“我瞧你这针线如今竟越发长进了,只低了这半日的头只管绣它,一会子脖子该疼了。或是出去逛逛,或是与臻儿她们说会话,且歇歇罢。”香菱听了,遂将针线放下,笑道:“姑娘说的是。原不着急,这肚兜是明年夏天才用得上的。只我一做起活计来,就忘了时辰。姑娘这一说,真觉得脖子有些发酸了。姑娘且坐着,我去里屋瞧瞧鹏儿去。”说着,抬脚走去里屋。

宝钗坐着想心事:哥哥一事无成,还没正经娶嫂子,就有了贵妾爱子,日后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进来?这几年闺中同伴迎春、嘉馨俱嫁了人,怡春眼看着明年就要出阁。自己年岁渐大,偏姨妈看中自己,与老太太博弈。妈心里也愿意,遂只在这园子里死住着。不知旁人暗里如何想呢。又想起那日众人说笑,探春说但凡是个男人早出去了,自做一番事业。亦何尝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坐了一会,香菱从鹏儿房中出来,薛姨妈还没料理清楚,宝钗遂辞了薛姨妈、香菱,带了莺儿回园子。

才回到蘅芜院,就见平儿急匆匆走来,拉着宝钗道:“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闻了?宝钗道:“我没听见新闻。因连日打发我哥哥出门,所以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也不知道,连姊妹们这两日也没见。”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姑娘就没听见?宝钗道:“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我也正要瞧你奶奶去呢,不想你来了。又是为了什么打他?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因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了他五百两,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娘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么混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子给我。”宝钗听了,忙命莺儿去要了一丸来与平儿。宝钗道:“既这样,替我问候罢,我就不去了。”平儿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平儿拿了丸药回去给贾琏用了。贾琏懊恼的躺在床上,对凤姐说道:“老爷不知因为什么发了邪火,偏我赶上,倒挨了顿打,真正背晦。”凤姐瞧平儿给贾琏上了药,方说道:“俗话说,子不言父过,老爷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何苦顶撞?如今吃了亏,又怎么着?”贾琏叹道:“前几日,老爷说外头有正事要两千银子,我不过说账上现如今没那许多,老爷就生气起来。我忙说是前儿娘娘在宫里传信说送两万银子进去,如今账上只剩一千两,老爷才罢了。我忖度着,他终是心里不顺,赶上石呆子这事,偏我又多嘴说了那么几句,才这么着。”

王熙凤道:“原是这么一回事。”又叹道:“这二年,单只娘娘那里,就送了有将将十五六万进去,再有宫里的内监老爷们打秋风,也有二万,算上前儿个送进去的二万,竟填进去二十万。再要有个什么,只怕就得再向老太太那里先周转些。”贾琏叹道:“也只得这样罢了。只盼着这些银子能帮衬着娘娘。若哪日娘娘喜得龙子,咱们府上就起来了。待到那时,咱们还怕没银子使?”凤姐笑道:“我们自是盼望应了国舅老爷的吉言,如今且只得等着了。”

却说嘉馨自出嫁后,因夫家虽则有嫡庶好几个儿子,她嫁的是行二的嫡子,只她嫡兄嫂俱身子不大好,病病怏怏的。见她是个伶俐能干的,公公婆婆倒把家事俱交给她掌管。因她十分孝顺长辈,行事大方,说话爽利,又懂稼樯经济,掌事两年,家中收入涨了五成。又主事办了庶弟的亲事,面上好看,实则又花费不多,是故家中上下无不叹服。

这日,嘉馨午睡毕,身边的大丫头卷碧进来,笑道:“奶奶,史府里来人了。”嘉馨出嫁后,并未断了与湘云的来往。只刚出嫁的那半年,嘉馨忙着站稳脚跟,与湘云来往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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