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于成龙奏折获准,康熙颁布谕旨,裁剪河夫,并增设河兵。
于成龙又以防汛为由请朝廷立刻募集民壮,开始治浑河,又获得康熙恩准。
五月中旬,朝廷已经募集了近五万民夫,调集银响上百万两,开始治理浑河。
此次国库出银,陈廷敬表现的分外慷慨,毕竟大部分都是卖地得来的银子,他用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
为确保治河银响充足,陈廷敬请示康熙之后,将旧河沿岸斥卤地全部作价三两一亩,卖了出去。
世人皆知,斥卤地长不了庄稼,且浑河下游常年水患,那些斥卤地别说三两,就是作价三钱银子也没人愿买。
陈廷敬敢将其作价三两,一是因浑河治理之后,两岸当有起色,地价自升;二来,也是朝廷强行摊派,简单来说,就是变相强买强卖,让朝廷抢银子的吃相没那么难看。
出乎陈廷敬意料的是,斥卤地中绝大多数被东北织造局下的两行购入,为国库增加了三十余万两的银子,陈廷敬当真的是喜出望外,还特意提笔写了“忠义守信”的大字送给两行。
其余斥卤地的被强行摊派给了八大皇商,皇商们背后叫苦不迭,但明面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允,每家皇商都出了十余万两银子买地。
这样除却修整水利的花费外,朝廷还可有些盈余,半个多月来,陈廷敬每天上朝都是红光满面。
而另一边,吃下大量斥卤地的皇商们,就没这么好的气色了。
他们虽然都是大清巨商,但日常经营乃至上下打点也需要大量现银,骤然抽出十多万两银子就算不是元气大伤,也是伤筋动骨。
这其中尤以范家为甚,范家是八大皇商中最受朝廷器重的一家,也是实力最强的一家,故而朝廷分派的斥卤地也是最多,足足五万多亩,十五万两银子。
范家家主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准备动用直隶银两,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直隶存银早已全部换做了田产,范家在直隶几乎没一两银子的现银。
范家家主范毓宾得知这个消息便感到大祸临头,处理好手上事物后,从介休老家马不停蹄跑了十天,来了京城。
今日京城范府中,阴云笼罩。
正厅中,刚到不惑之年的范毓宾坐在首座,他身材清瘦,留着八字胡,做富家翁打扮,正在低头饮茶,虽未说话,但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派。
在厅下,跪了一大片直隶地界的范家掌柜,每个人都压低了身子,从范毓宾脚下,一直跪倒了门口,足足跪了五六十人。
这些人无不一脸惊惧之色,静的可以听见彼此咚咚的心跳声。
在最前面跪着的,正是范家老三,范毓奇,他是范清洪的三叔,是范家家主范毓宾的三弟,在五兄弟之中,因最木讷,也最不擅经商,故范毓宾让他专管田产此等不易出错的事情。
没想到这次的大纰漏,正出在这最不易出错的田产上。
“洪儿还没到吗?”范毓宾放下茶碗,平静的问道。
他身后的老仆上前,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大少爷他人在东乡,接到老爷文书立即乘快马回来,估摸此时也快到了。”
老仆话音刚落,便听到府门作响,下人小声道:“大少爷回了。”
片刻,范清洪走进正厅,啦跪了一地的掌柜,看到这一幕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苦着脸拱手道:“爹。”
“跪下。”范毓宾语调平淡,但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范清洪“嘭”的一声便跪在地上。
范毓宾道:“既然人来齐了,那便开始吧。范毓奇。”
“在!”范家老三打了个激灵,把头压得更低。
“范家储银非经家主同意不得动用,我问你范家可有此家规?”
“有。”
“好,范毓奇触犯家规,当杖责二十。”范毓宾冷冷的道,“请家法吧。”
有仆人拿着藤条入厅内,范毓奇一言不发脱去外衣,仆人抡圆藤条,一下下抽在范毓奇背上。
不过十下之后,他的背后就渗出血来,二十下打完,范毓奇后背已然是血肉模糊,后背衣襟乃至身后地面都溅落了点点血迹。
周围的掌柜们都不忍再看,范清洪也避开目光。
范毓宾又道:“范毓奇,清洪以储银买地,此事你可知晓?”
范家老三有气无力的道:“知……知道……”
“那你为何不加以劝阻?”范毓宾提高了声音,“你身为长辈不觉不查,放任后辈行差踏错!当杖责二十!打!”
仆人惊恐的看了一眼家主,眼下范毓奇已经气若游丝,要是再打二十下,说不定命就打没了。
然而,范毓宾冷冷道:“愣着干什么!打!”
“动……动手!”老三道。
仆人闭上眼睛,举起藤条,作势欲打,却被范清洪喝止住:“且慢!”
范毓宾斜眼看他道:“范家家法自上而下,先是你叔父,而后就是你,不必着急!”
范清洪扣了一个头道:“父亲在上,儿子不知自己如何行差踏错,更不知叔父如何不觉不查,还望父亲明示!”
老三怒道:“闭嘴!大错铸成,还争辩什么……咳咳咳咳……”说完,猛咳不止,背上伤口血流不止,看起来分外凄惨。
范毓宾深吸一口气,喝了口茶,然后道:“你当真不知?”
“还望父亲明示!”范清洪目光炯炯。
范毓宾怒极反笑:“哈哈哈……没想到我范毓宾精明一世,竟生了一个如此冥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