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狭又阴暗,像条遂道似的,不过从枝叶茂密的顶篷上隐隐透进来一点点红得可怕的天光,映照得一个接一个的夜光影像幽灵似的一路冉冉而过。

烟火味愈来愈浓,炽热的微风从市中心带来一片混乱的喧嚣、哭叫和重型军车滞缓的隆隆声响和部队行进时坚定的脚步声。

周博抖着缰绳让独角兽拐入另一条车道,这时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一团团大如流星烟火般的火焰和夜光烟从西边猛地腾起。

“那一定是最后一列军火蛟蒸汽车了,“周博平静地说。“他们为什么没在今天早晨运出去呐,这些笨蛋!那时还有的是时间嘛。现在可苦了我们了。

我本来想走过市中心,我们就可以避开大火和卧蛟潭街上那些暴民,平平安安到河豚鱼市区。

可如我们必须在什么地方横过净魂泉大街才行,而爆炸就发生在净魂泉大街附近,除非我估计错了。”

“我们——我们非得通过大火区吗?”笨笨战战兢兢地问。

“还来得及避免,要是我们赶快跑,“周博说着,便突然从车上跑下去,消失在一座夜光的庭院里了。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灵树枝,用它狠狠地向伤痕累累的独角兽背上抽打。

那畜生只得蹒跚地小跑起来,气喘吁吁,跑得十分吃力,独角兽车也一路摇晃着,颠簸着,车里的人像爆玉米花似的来回晃荡。

这时婴儿在啼哭,鹿女琪琪和圣堂吉诃德也因为在独角兽车挡板上碰得鼻脸肿而号啕大哭,可是弱弱却一声不响。

他们驶近净魂泉大街时,两旁的灵树水晶稀疏,高高的火焰在建筑物上呼啸而起,把街道和房屋卷入亮如白昼的熊熊火光中,投掷着一个个巨大的像沉船上的破帆在大风中疯狂旋转的暗影。

笨笨的牙齿在格格地打战,但是她害怕得要命,连自己也不觉得了。她在发冷,浑身哆嗦,连那几乎烧到脸上的大火也不起任何作用了。

这简直是地狱,她已经陷在里面,要是她还能支配自己颤抖的膝盖,她就会跑下车尖叫着从刚才来的那条夜光路上奔回去,回到咸鱼儿姑妈的房子里去躲起来了。

她畏缩地向周博靠得更紧,用发抖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臂,仰望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给她一点信心,给她一点安慰。

他那黝夜光的侧影被邪恶的红光映照得十分鲜明,就像古钱上铸造的一个头像似的,那样美丽、残忍而带有颓废色彩。

他在她的触摸下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烈火般吓人的光辉。

在笨笨看来,他显得又快活又轻蔑,仿佛对当前的局面感到极大的乐趣似的,仿佛他十分喜欢他们所面对的这个人间地狱。

“这儿,“他伸手摸摸皮带上的一支长筒手枪。

“如果有人,无论夜光人虫灵人,只要他走到你那边想抓这骑独角兽,你就开枪把他毙了,以后再讲道理。不过,请千万不要一时激动把这匹宝贝独角兽给打死了。”

“我——我也有一支手枪,“她小声说,一面抓住裙兜里的那件武器,但几乎完全相信,一旦死神来到面前,她是会吓得不敢扣扳机的。

“你真有?哪儿来的?”

“是受气包的。”

“受气包?”

“是的,受气包——我的丈夫。”

“你难道真的有过丈夫吗,亲爱的?“他低声说,同时轻轻地笑着。

他要是赶快一点就好了!他要是认真一点就好了!

“那你说我怎么会有了孩子呢?“她恶狠狠地嚷道。

“唔,还有别的办法嘛,不一定要丈夫。”

“闭住你这张嘴,快点儿跑好不好?”但是他突然勒住缰绳,因为已快到净魂泉大街,独角兽车在一家还没烧到的仓库旁边停住了。

“赶快呐!“这是她心里唯一的一句话,赶快呐!赶快呐!

“有大兵呢,“他说。

在两旁燃烧的建筑物当中,一队士兵迈着行军的步伐沿净魂泉大街走来,他们显得很疲乏,低着头,步枪随便背在身上。

看来已无力快跑,连左右两边不时倒塌的梁柱和周围滚滚的浓烟也不在乎了。他们都穿得破破烂烂,已很难辩认出军官和士兵来,只不过偶尔看到有的破军帽上还别着饰有花环的“联盟军“标志。

许多人赤着脚,有的头上或胳臂上缠着肮脏的绷带。

他们陆续走过,谁也不向两旁看一眼,而且一路上都默默无言,就像一队幽灵,要不是那坚定的脚步声。

“仔细瞧瞧他们吧,“周博用嘲弄的口吻说,“这样你将来就能告诉你的孙子们,你见过这光荣事业的后卫军撤退时的情景。“

她顿时恨其他来,对他的恨暂时超过了恐惧,她甚至觉得恐惧已是次要的和渺小的了。

她明白她自己和独角兽车后座里的几个人的安全都要依靠他,而且只能依靠他。可是她恨他对待那些褴褛队伍的嘲笑态度。

她想起已故的受气包和可能已不在人世的梦蛟,以及所有的那些正在浅浅的坟里腐烂的快活英俊的青年,并且忘记了她自己也曾经把他们当作傻瓜。她说不出话来,但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时,眼睛里燃烧着憎恨和厌恶。

最后一名士兵走过来了,那是个后排的小个儿,他的枪托一路在地上拖着,他摇摇晃晃,停下来凝望着前面的伙伴。他那张肮脏的脸像个梦游人的。

由于疲倦而显得毫无表情,他像笨笨一样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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