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和禄时行并肩走出大帐,望向天际那抹越来越深重的铅云。
禄时行轻声说道:“我这次是真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前来,自从王爷入主西北后,对于草原的依赖就与日递减,到了后来,更是到了防备甚于倚重的地步,我不知道王爷到底在防备什么,或者说到底在怕什么,但是我知道双方一旦离心离德,本就算不上铁板一块的草原各部肯定会人心浮动,再加上一个百年不遇的严酷白灾,即便没有那位草原巫教的老祖宗挑拨,草原骑军大军南下劫掠也会成为大势所趋。”
林寒啧啧道:“大台吉这几年学问见涨啊,也学会中原文人的那套东西了,什么大势所趋,什么民心所向,不简单呐。”
禄时行哈哈笑道:“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就许你林寒去中原摇身一变成为一军都督,就不许我禄时行闲暇时多读几本书?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禄时行感慨道:“话说回来,有些事不佩服不行,在玩弄人心的权谋手段上,咱们草原人不如中原人,尤其是中原的读书人。就说蓝玉,当年献中都助王爷入主西北,是王爷的第一号心腹,总揽西北钱粮大权,现在又掌握八万精锐大军在手,在西北个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还没有一个人说他的不是,你说这手段能差了去?最起码我是不行的。”
林寒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林寒忽然说道:“大台吉说草原人心不齐,西北何尝就人心齐过?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姐夫坐在这个西北王的位子上,能兼顾各方,实属不易。这一次若不是他真的技穷,又如何会亲自前来?”
禄时行突然笑道:“你这是在为王爷诉苦?”
林寒摇了摇头道:“只是就事论事。”
禄时行缓缓说道:“没粮食是要饿死人的。”
林寒反问道:“这天底下哪里不死人?”
禄时行沉声道:“上次天下大乱,被后建铁骑屠去千万人,这一次更甚于上次,怕是死的会更多。**不可怕,天灾也不可怕,怕就怕天灾**一起来。这次草原白灾,冻死的牛羊先不去说,就是因为冻饿而死的人,只是我一个部落就有三千人之多,不是我禄时行自夸,我这个部落的家底在草原上也算数一数二,至于其他那些底子薄的部落,死的人只会比这个数更多,甚至许多小部落根本支撑不到热海,全族上下就在茫茫大雪中彻底消失了。”
禄时行转过头来盯着林寒,猛然拔高了声音,“林寒,林都督,林国舅,你也是在草原出生长大的草原人,你说,你说我们这些草原人该怎么办?”
林寒轻叹道:“没办法啊。”
禄时行点点头,“好一个没办法,难道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等死吗?还是说我们草原人的命就不值钱,该死?”
对于这句诛心之言,林寒不置可否,只是平静道:“换成我是萧煜,在这个境况下,管他什么名声大义,也就顺水推舟地让草原大军南下,各取所需。”
禄时行面无表情道:“可惜你不是。”
此时天空中已经是黑云滚滚。
黑云之中有二十八颗雷珠如同繁星隐隐闪烁。
萧煜抬头看了看“火候”已经差不多的雷池大阵,左手开始掐诀,换诀如擘箜篌,带出一片指影,让人眼花缭乱。草原老祖早年也曾与道门出身的真人之流打过交道,一眼就认出萧煜此时的手法应该是道宗绝学五雷天心正法中的“掌心生雷默无声”的手段。萧煜五指间紫电缭绕,虽说比起当年掌教真人挥袖便是雷池大阵差了太多气候,但草原老祖也不是横行天下的上官仙尘,如此应对已经是绰绰有余。
照理说,萧煜在“步罡施法”的时候,草原老祖和那名女子巫鬼应该出手阻拦才是正理,毕竟一旦等萧煜完全催动雷池大阵,恐怕就只能一味挨打,疲于应付。这倒不是草原老祖两人狂妄自大,而是只有身在其中的当事人才明白的苦衷,从雷池形成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就已经不敢妄动,以免触动雷池,正应了那句“不能越雷池一步”。
随着萧煜手决不断变化,正式成型的雷池大阵也开始缓缓变幻。
黑云翻滚,汹涌如怒涛,在萧煜头顶汇聚,层层叠加,愈发沉重,似乎随时都会压顶而落。
黑云之下忽然涌现一道血光。
那名女子巫鬼依靠自身的本能在雷池变幻之间寻到一丝缝隙,瞬间全力出手。
只见女子身上燃起重重血光,身形倏忽飘荡,忽前忽后,看似极缓实则极快地朝萧煜飘荡而来,犹如佛门飞天。
萧煜望着那道朝自己越来越近的血影,面无表情地平静开口道:“死而不眠,杀生食人,有违天道。”
他一挥袍袖,天上黑云之中天雷涌动。
“今日萧某人便代天行罚。”
再一挥袖,一道紫色天雷轰然砸向女子妖鬼。
女子妖鬼不闪不避,根本不理睬这道天雷,仍旧是直奔萧煜。
她虽然没有神智,但本能地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与此同时,那位草原老祖也没有闲着,直觉告诉他今日事情难以善了,休说斩杀萧煜,恐怕自身还有陨落之忧,所以他也不得不动用一些压箱底的手段了。
只见他缓缓抬手,在自己的额头眉心上竖向一划,
眉心裂开,不见半分血色,而是一只幽深诡暗的竖眼!
竖眼刚一睁开,便由一道幽暗光芒射出,凡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