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他便去了医馆,就见着那桃花眼的大夫月烟是夜笑眯眯的在门口冲他作揖。上了二楼,杜若飞闻见平日他喝的草药味,差点就吐出来了。

“杜公子闻不惯这味啊。”

“呵呵,是啊。”杜若飞尴尬的笑笑,总不能说他对所有草药都很忌惮。这次进了二楼里间的房子,也不小,房内立了一面屏风,后面有个半人高的木桶,药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麻烦公子在里面先泡一个时辰。”月烟是夜站在门口向内伸了伸手便转身离开了。

杜若飞应了一声,关了门打量起房间来。这个房子装饰明显少了很多,房中立了个浴盆,热气源源不断的从桶中冒出,蒸的整个房间都闷热起来。杜若飞脱了衣服便浸入水中,水流刚好没过胸口,带来些沉闷的感觉。他可以摸到浴盆底有许多用纱布扎成的白色药袋,不知放了多久,整桶水都散发着草药味道。他本是有些恶心的,泡的久了也就适应了,大抵是泡的太舒服,他竟有些困乏,渐渐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离弦阁,阿山明亮的眼睛仿佛星辰一般,一笑起来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小飞哥,你看我是不是又进步了。”

杜若飞懒懒斜了一眼他射出去的飞镖,正中二十米开外的靶心,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很是不错了。不过他看着少年这么灿烂的笑脸还是心存戏弄,随手抽出自己的飞镖扔了出去,刚好打掉阿山的飞镖,又正巧扎在同一个位置。

“哇,小飞哥你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比过你啊。”他有些懊恼的跑过去把飞镖捡回来,又对着靶心练起来,无论如何都扎不在同一个位置。

“若飞,又陪阿山练功呢。”不远处传来温润的男子声音,阿山见了来人立马规矩了几分:“小陌哥。”

“谁陪他练功,我这睡午觉呢,”杜若飞干咳一声,又道:“干嘛,有事找我?”

“嗯,”离陌沉话还没说完突然神色一变:“若飞小心!”

他一回头,阿山手里握着飞镖直直插入自己的心脏。

杜若飞猛地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他发现自己四肢酸软,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插满了细细小小的银针,甚是吓人。

“杜公子醒了?”不远处的桌边月烟是夜正在写着什么:“我在替你施针,你可以再躺一会。”

“我不能动。”杜若飞皱眉

“是的,这针有些痛,之前的药替你洗练体内浊气,方才又泡了些麻药,现在自然是动不了的,而且还会感到酸胀。”

“还要多久。”

月烟是夜看了看天色,然后他站起身:“杜公子你再忍一个时辰,小生先去替你抓这几日服用的药。”

杜若飞躺在床上看着月烟是夜关门,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油然而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三年以前他抱着不过一死的信念离开离弦阁,那时他觉得也许是这辈子作恶太多,活到现在已经够本,再多活几日都算挣了;三日前有人告诉他不必去死,他原本死水一般的心竟有些活络。

直到今日躺在这里,四肢酸痛的看着窗外的晚霞,他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所说的一切有可能是真的,他真的可能活下去。人总是很奇怪,若是提前知道了结局,就算是很糟糕,过些日子也能默默接受的照常过日子,可一旦中间些许转机,哪怕那个转机也只如虚无缥缈的云烟,心中就难免产生些期许。

他做了十几年的狗,十几年的鬼,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好多事情都不适应了。努力回忆,可是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除了阿山以外,似乎所有的记忆都蒙着一种淡淡的灰色,如过眼云烟般让人抓不牢靠。少年的倔强固执,还有他遥不可及的愿望,仿佛看不见的毒一样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

“臭小子,我突然就有命可以活了,你他娘的会不会怪我不去陪你啊。”杜若飞眼眶有些酸涩,却流不出泪来。所有的苦闷酸涩,所有的兴奋悲喜,好似混做一团在脑中冲撞,让他来不及作任何回应。

可那又怎样呢,匆匆的这些日子如白驹过隙,过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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