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此时,早已沧海桑田,几度变幻,她又何曾真的放下?只不过,她所求的早已不再是和他并肩站立,而是隔着海天,能够远远的看到他而已。
“那些去接我的人,是谁派去的?”阿柔原来从不问过来过去,此刻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也就由着自己随心所欲了。
薛文鼎道:“是王爷派去的。”
阿柔会心一笑:“他这又是做什么呢?明知道我是不会跟着陌生的人走的。”说到此,忽然心头一凌:“他早就知道别院中有条密道么?”
薛文鼎摇头:“我想,王爷原来定然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一定知道了。”
阿柔服气了:“这人的心思当真令人难测。日后功成,只怕不是个能容人之主。将军还需及早打算后路啊。”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个我是明白的。不过,不还有一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人生在世,倘若总是瞻前顾后,又有什么意思?”
阿柔笑起来:“小女子受教了。”
薛文鼎声音略略低沉下来:“所以,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阿柔笑道:“说的我都有些心动,想要跟着你回家过日子去了。”
“有何不可呢?”
“看,那座山像不像一个老头儿?”阿柔将话题岔了开去。
有些事,说说也就罢了。做是万万做不得的。薛文鼎或许能有护她一时周全的能力,但是她何德何能,敢让一位天下为公的忠良之后,为她浪费心力。他还有比护佑一个小女子重要的多的事情去做。
但凡武将,战马和兵器就是第二生命。薛文鼎也不例外。他的这匹坐骑脚力非凡,虽然驮着大小三个人,但是行走起来健步如飞。三人一马走的其实也并不慢。
换了普通马匹,走走停停的,从登城到北都少说也得个把月。这匹马只走了十来天,便遥遥看见北都的城墙。
只不过,这次回来,北都又和阿柔记忆中的北都大不相同。
上次来,北都花团锦簇。此时却满城灰败之色,仿佛连那城墙上的砖石都无精打采,苟延残喘。
在都城之下,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一眼望不到边际。个色旗号之中,唯有两面大旗十分醒目。一面红底黑字,写着斗大一个‘献’字。另一面黑底白字,写着斗大一个‘宋’字。
阿柔疑惑道:“宋将军不是被满门抄斩了么?怎么又冒出一支宋家军来?”
薛文鼎道:“宋将军是被陷害了,但是宋家军却还在。你看那旗帜,黑底白字,再看那三军,遍披缟素,就会明白。这支军队,是来为宋将军讨回公道的。”
阿柔一惊:“宋家军撤回关中,那雁鸣关怎么办?谁人来受?”
薛文鼎道:“而今之计,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薛将军回来了。”
这一声,仿佛沉闷大地上响起的一个滚雷,瞬间便把蛰伏在地下蠢蠢欲动的生机震动出来。只见从齐献的中军大帐之中迅速冒出百十余人。当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眼看见马上的怀抱孩子的阿柔,顿时便通红了双目,纳头便拜:“末将参见夫人,参见少将军。”
他这一跪,跟在他身后的百十大小将领纷纷跪倒在地,伏地大哭。
一时间,中军大帐前悲声大放。阿柔看得清楚,那老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师父铁四郎。多年不见,他已然苍老的不像样子。阿柔从马上滚下来,两眼酸胀却苦于流不出泪来。环视那百十男儿,心中难受至极。
这些人中,可能有人不记得当年那个女扮男装混迹军中的铁何在,可阿柔记得他们。他们都是宋家军中的将领。
“娘……”那孩子原本就怕见生人,见此情景,吓的将小小的身体贴在阿柔的腿上:“他们是谁?为什么哭?”
这时,齐献才最后从帐中走出来。望着那些痛哭嚎啕的将领们:“大家节哀。眼下奸党还在,大事要紧。”
那些将领悲愤起来,纷纷叫嚣:“待我等冲进城去,将那奸妃连同她的党羽,通通五马分尸,以祭奠宋将军在天之灵。”
齐献道:“诸位稍安勿躁。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那些将领齐齐向他弯腰:“末将等,愿受王爷驱使,虽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阿柔隔着那许多义愤填膺的将士,静静的望着齐献。从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和这个孩子就是齐献用来笼络人心的道具罢了。或许换了别人带着这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阿柔和孩子被安排在一个军帐之中,齐献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来保护她们。阿柔心里却有些想笑,这人做起戏来,也还是挺投入的。不过也难怪,一个连自身都可以当成利用工具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娘,这是什么地方?”孩子伏在阿柔怀里,抬着一张小脸儿天真的望着阿柔:“为什么那些人看见我就哭,为什么他们叫我少将军?”
如果有可能,阿柔宁愿这个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成长。可如今的情形,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改变,就只能让他早些明白,及早长出自保的本领来。
于是,阿柔向他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她知道的宋家军的一切。
那孩子眨巴着一双圆眼睛:“爹是什么?”
阿柔忽然有种无力感,这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