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方一番话落下,四周针落可闻,“情义”与“存亡”像一团扯不清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但他威信远不如都主,纵然听得人心有戚戚,也不过得一句“妇人之仁”罢了。

都主道:“这样的结界你又能维持多久?你不过是在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救不了他们,也改变不了结果,还会连累更多的人枉死!”

陈无方没出声,脊背挺得笔直,任何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决然。

他身后终于出现紧绷到极致的哭声,有人呼唤着“大小姐”与“少都主”之名,渐渐地传遍全城。

长夜漫漫,前方无门,回头无路,他们唯有抱着微弱的期待,等候着一个宣判。

李眠溪看得急死了,原地转圈,念念叨叨:“阿妍快回来!快回来啊!”

姜桓冷眼瞧着,漫不经心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却跟那小子一样没想明白。就算小姑娘能回来,带来的也不会是救星,只会是绝望。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山鬼的网中,毫无所觉,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林烟岚蹙眉。

李眠溪道:“姜学长,我觉得您讲的不对!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的,只要努力,结果是会改变的!”

姜桓嗤笑,倒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很多年没听过这么天真的话了,不禁偏了偏头:“道君,你们学宫的小朋友都是这种德行吗?”

风越辞:“我觉得很好。”

姜桓:“……好吧,是挺好,年轻人么,总得做做梦,才知道清醒。”

李眠溪想辩解什么,又讲不过他,只好看向风越辞,眼神可怜巴巴的。

小青牛摇晃着脑袋,跑过来凑热闹,风越辞抚着青牛头角,道:“努力未必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却能改变最坏的局面。”

他讲什么话都是这样轻轻淡淡的,波澜不惊,却总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李眠溪一怔,还没从这话中反应过来,就见城中亮起冲天的光芒。

是从阿妍离开的屋子里传来的!

陈无方面露喜色,一开口却吐出大口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已是强弩之末:“都主,您看,大小姐回来了!”

众人茫然无措,五味纷杂,但他们同陈无方一样,都以为这劫难要过去了。

城墙上的都主眼神冷漠嘲讽,又带着几分怜悯,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回来又能如何呢?”

他一挥手,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崩塌碎裂。

没有了阻隔,愤怒与恨意交织渲染,只需一根导火线,就能轻易点燃这帮被情绪操控的人。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又有人还手,乱成一团。

陈无方有心阻拦,却已无力,撑不住弯下了身子,血迹从指缝间溢出。

混乱中术法偏移乱窜,有意无意掠过他身旁,没等他警觉回避,一道暗芒转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

林烟岚的惊呼声与张朵朵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陈无方张了张口,朝光芒亮起的地方伸出手,眼中骤然湿润,有什么话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倒了下去,至死未能瞑目。

“啊!啊——”张朵朵从后方冲了过来,怀里还抱着孩童的襁褓,里面有一个拨浪鼓发出清脆响声,掩在无边的喧嚣里。

与此同时,屋子里终于冲出来一道红衣身影——或者说,她是爬出来的。

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明艳的面容布满灼伤的疤痕,她像是个乞丐,又像是个厉鬼。

她爬起来,喃喃道:“无方哥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在哪?你在哪!”

张朵朵睁大眼睛,哭喊穿透了混乱的兵戈声:“阿妍!大小姐——”

阿妍转过来,满地血色映入眼中。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所有人,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陈无方,抬手碰了碰他的鼻息,霎时僵在原地,泪如雨下。半响,她才颤抖着帮他阖上双目。

“住手……住手!”

撕心裂肺地叫声响彻城池上方,灵力四溢,震得众人跌坐在地。

四周嘈杂声远去,只余一片寂静。

都主开口:“不错啊,竟然还能回来。”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没有四时花冠!没有传送阵!它困了我整整三日,任我哭喊冲撞,任我绝望祈求……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回不来!”

阿妍声音早就喊哑了,听来刺耳又凄凉:“我不明白。”

“你心里早就清楚了,只不过自己不愿相信,怪谁呢?回来也好,陛下教过我们,做事情就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都主露出一个不合时宜地笑容,“可惜了,到最后也没能找到真正的魔王信物。”

阿妍怔怔地看着都主倒下,而鬼影现身,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比他更诡异,更幽冷。

“哈哈,姜帝!哈哈哈!你想要魔王信物是吗?好啊,我给你!”

她倏地伸手成爪,狠狠捅进了自己胸膛,剜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青丝染上霜白之色,明媚容颜浮上老态,顷刻白发落满肩,红颜成枯骨。

阿妍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嘴角,眼泪溅在了他眉心之上:“满城都是罪孽!无方哥哥,你别嫌弃我,我没有办法了。”

四时变幻,长夜未央,黎明始终没有到来。

鲜红的花瓣无声无息地飘起,吞噬了满城的惨叫与血肉,血迹滴答轻响,染遍每一个角落。

这座城池,终于真真正正的沉寂了。

看着如此血腥凄惨的场景,李眠溪再也撑不住,跑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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