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空穴来风。此番确是自己太过大意,杂草见多了,竟辨不出兰草的叶子来,不过输人不输阵,公主的气势总是要拿出来的。

清逭将眼泪一抹,仰头微笑道:“没人敢对我无礼,沛渊。你不过多学了几年工夫,多背了几篇诗文,便自恃甚高,目中无人!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一句话便能让你人头落地!”

沛渊见她不接那鞭子,随手一扔丢在脚边,抬脚便走,半天才轻飘飘地传来一句“悉听尊便”。

清逭仰着头看着沛渊越走越远,直到他一个转弯消失在回廊尽头,才呲牙咧嘴地蹲下,缓缓揉着膝盖。

他奶奶的,摔得可真疼!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

暮摇今日也起了个大早,天光微亮时便醒了,脚边的阿狸仍在呼呼大睡,小呼噜扯得正欢畅。她惦记着第三日已满,今日大哥必将放她出去,便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一个个的数窗格。等数到第三百二十八个窗格时,她终不耐烦了,抬脚一踢,阿狸梦中惊醒,茫然四顾,看见暮摇含笑盯着自己才安下心来,扯着前爪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抖着毛站了起来。

一人一兽都醒了,却只能大眼望小眼地枯坐。这两日大哥连个送饭的人也不派,一日三餐全靠原山送过来,忒狠心了。昨晚暮摇让原山今日不必再送饭,自己饿上一天,好让大哥看看自己满脸菜色憔悴不堪的模样。于是,今日原山便不再过来了。

暮摇见阿狸仍迷迷瞪瞪的没什么精神,便伸手摘了个耳坠,扔到阿狸脚边,想让他扑着玩。阿狸低头瞅了两眼,甩一甩尾巴不愿动弹。暮摇催着要他捡回来,阿狸拿前爪扒拉了两下,把耳坠推到暮摇面前,暮摇捞起来又扔出去,如此反复,阿狸渐渐有了兴致,暮摇也越扔越远。到后来,暮摇干脆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对阿狸说:“瞧好了,这次我要扔个远的!”说着振臂一挥,就见那耳坠划了一道长长的圆弧,朝大门口飞去,正巧此时有人推门而入,耳坠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来人手里。

因今日起得早,即墨迁很有些心气不顺,见着什么都嫌烦。被他叫着带路的管家人老话多,一路上说个不停,这个是郑国公当年亲手栽的柳树,那个石桌上留着沛老将军与幽王下过的一盘棋,这般那般,听得他头晕脑胀。

那管家兜了老远的路才走到佛堂跟前,正欲将此佛堂的前世今生好好颂扬一番,即墨迁两三步抢上前,径直推开大门便要往里走,猛然见着一个物件迎面飞来,伸手一捞,细碎冰凉微有些扎手,摊开来一看,原是个金丝嵌珐琅的鱼形耳坠,细细巧巧地躺在掌心,耳坠的针尖扎着手,渗出颗血珠子,将半边鱼尾染得嫣红。

连个首饰都能伤人,就跟它主人一样不老实。

即墨迁抬眼看了看暮摇,又扫了扫她脚边那个呲牙咧嘴的狸猫,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暮摇万没料到进来的会是太子,脑子转了几下,扑通跪地,低着头回道:“不知太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即墨迁懒得理这些客套话,走近两步,又问:“可是在这里过的夜?”

一股异香扑来,熏得暮揺直皱眉,“民女在此思过已整整三日,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踏出大门半步。”

即墨迁停步,环顾左右,漫不经心地再问:“何罪之有?”

暮揺顿了顿,憋出一句:“冲撞太子天威,乃大逆不道之罪。”

即墨迁将这佛堂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复开口:“那些也就罢了,既往不咎。只是这说瞎话的毛病,得改。往后问你什么,如实回答。起来吧。”

暮揺咬着牙谢了恩站起身,那熏香味道更重了。她从未闻过这样浓郁得化不开的香气,里面掺了白麝,隐隐还带了点膻腥,引得她颗粒未进的胃腹一阵翻滚。

即墨迁指着阿狸问:“这到底是个什么?”

“腓腓。”暮揺偏过头躲着那香味,没好气地回道:“他虽也是上古之物,但万比不上宫里的那些神兽。太子见多识广,有一园子的奇珍异兽予取予求,岂会看上这种小东西!”

即墨迁见那腓腓仍在朝自己呲牙,不禁莞尔,“园子里那些样貌古怪,倒不如这个小东西来得有趣。”

暮揺看他答得如此自然,不觉一怔,这太子是真大度呢,还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正想着,腹中酸水上溢,惊得她连忙捂住嘴后退了几大步。

即墨迁见状皱了皱眉,“是那日落水受了风寒?还没好?”说着便欲上前查看。暮揺捂着口鼻连连摆手,急道:“你别过来!你身上那味……再过来,我就要,就要……”话音未落,她侧身便是一顿干呕,这个时候面子礼仪已全然顾不上了。

即墨迁愣在了原地,他是换了种新香,半月前才由大食国进贡上来,父皇独独赐给了他。今日天没亮他就被叫了起来,虽是满腹怨气,但仍记得将这香囊揣在身上,就为了,就为了见她如此反应?即墨迁狠狠地甩了甩衣袖,转身疾步离开。

秋进随老管家候在门外,见太子进去了没多会便一脸怫然地走出来,不免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果然,太子冷着脸斥走了将军府的管家,勒令秋进带着他回前厅。识路记路是做内侍的看家本事,这倒不难,只是太子这几天烦躁不安,本以为今日来了将军府会好些,哪知竟是毫无转变。可是身体抱恙,才会如此?回宫可要传个太医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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