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乌云重重,将月亮掩盖得严严实实。

但今儿个是除夕夜,再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节庆的热闹。

家家户户大红灯笼高挂,语笑喧阗阵阵,喜庆之意,冲破云霄。

炮竹烟火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火光将街道染得透红,直浸天际。

季鹰恍恍惚惚地走着,家宴上那些个脸庞,不住在眼前晃动。

他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未与季家牵扯这么深过。他不甘愿如此,却不得不如此。他太弱小了,还得依靠季家学堂去学习修行与成长;他也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无法在这种状态下与季家撕破脸皮,只能随波逐流。

人生总是如此吗?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小时候,他只是想和嬷嬷的儿子一样,拥有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温暖的家。

现在,他只是想快快长大,长到能独当一面,离开季家,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偏偏,每一件,都事与愿违。

他不知道季远山、季清荣以及整个季府正在发生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了。

是不是他的一生,注定如浮萍一般,无法拥有自己的根基,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

那么他的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雪还在下,压弯了枝头,压低了树桠。

压在季鹰的肩膀上,覆湿黑沉沉一片。

季鹰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入熟悉的巷道。云破月出,一扇门前团坐着的小小身影暴露在眼前,看得清楚异常。

纷乱的心头猛地一滞。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那小人儿正是他认错的妹妹——苗苗。

季鹰冷凄的心海掀起了一道波浪。

他没有走上前去,只是侧身倚着墙壁,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双手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秒便能沉沉睡去。但她总能在要睡去的前一秒,揉揉眼睛,挣扎地醒过来,抬起头颅,四下环顾,安安静静等着她的哥哥。

一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小提灯立在地上,将她的影儿拉得很长很长。

残夜里,煌煌灯火顶着冷风明明灭灭,摇曳的光亮替她盖了一床暖黄的被。

一人静默立在昏暗角落,一人乖巧坐在敞亮门槛。远处的沸腾欢声中,雪花伴着寒风簌簌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小姑娘身后半合着的门被推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屠百草从中走了出来,半蹲着身子,点了点小团子的脑门,“你这娃娃,是不是傻?大冷天儿的坐在门口,都冻成了个小冰雕!嘿,要是你那冰碴子哥哥也在,两人往门口一立,赶明儿,还能给咱百草堂招揽点客人!”

小团子吃痛,抬起肉肉短短的双臂捂住额头,怀里抱着的小暖炉失了依靠,咕噜噜滚到地上,化了一滩子雪。

屠百草大笑了两声,替小团子拾了起来,晃荡了两下,重新给她塞回了怀里。

苗苗圆溜溜的大眼睛迷迷蒙蒙地瞅着屠百草,又低头瞧了瞧小暖炉,最后两只爪子紧紧一拢,一声不吭,又朝着门外静静看去。

屠百草摸了摸鼻子,靠着小姑娘坐着,去逗她,“哎,小苗苗,你可别傻傻等着了,你哥哥他不要你了,把你抵押给医馆啦,所以这会儿还没回来!”他特别喜欢逗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玩,一直想将这软软的娃娃逗哭一次,可是平日里季鹰都在场,他一直没寻到机会。

苗苗皱了皱小小的眉,认认真真奶声奶气地反驳,“你骗人,哥哥一定会来的!”

屠百草学着她的表情,也认真唬道:“那季鹰怎的现在还未回来?不是不要你了,是什么?他说出去有点事,这都大晚上了,能有什么事?”

暗处的季鹰一直看着这一大一小,闻言,眼神冷冷瞅了屠百草一眼。屠百草只以为是外头天寒地冻,打了个哆嗦,将厚实的衣衫拢了一拢。

小姑娘仍旧不哭不闹,只是有点不开心地将背对着屠百草,脑袋埋在膝头,“哥哥说是有事情,就是有事情,我不相信你,我相信哥哥!”言语天真稚嫩,带着一股子深深的依恋。

糯糯的童声轻轻荡入了墙边少年的耳,季鹰身体一僵,收回目光,看向了黑魆魆的天空。

小孩儿捱不住困,本就撑着不睡疲倦得很,说了会话后那强撑的精神也给消耗尽了,将将安静下来,上下眼皮一碰,便沉沉睡去了。

屠百草探过头,戳了戳她的脸,脱下外袍将小娃娃裹住,弯下腰,将人扛在肩头,就往屋里走。

哪知他实在高估了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大夫身子晃了一晃,差点儿将小姑娘摔倒在地。

“啧,好重!”屠百草颠了颠肩膀,摸索着用什么地方出力才会将人扛得稳妥。

换来换去的姿势将小姑娘折腾得不轻,睡梦中她眉眼紧皱,哼哼了两声,挣扎着就要醒来。

一双手适时伸了过来,将小姑娘轻柔抱入臂弯。

屠百草只觉肩头一轻,扭头去看,正对上他刚刚说的冰碴子脸,怂怂缩了两下脖子。

小姑娘约莫是困极了,回到了舒适的环境,便舒展了面容,继续沉入梦乡。脸颊软软嫩嫩,一双眼儿闭得严实,偶有雪花儿落在卷翘的睫毛上,瞬间暖化成了小小水珠。

季鹰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衣衫,下意识地伸直双臂,将小姑娘抱得稍远些,怕身上的寒意将娃娃浸凉了。即使这样,两人依旧离得很近,近到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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