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倾轧在沙土上,留下道道车辙,向着建康城方向绵延。

车舆内静悄悄的,只有轻柔的呼吸声显露了人的存在。

罗离和凝雅相对而坐又相对无言,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盯着车顶出神。

谌京墨依旧捧着书简细细地瞧着。她平日里最百看不厌。竹简摩擦翻动的声音间或响起。

精致的侧颜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凤眸专注而清澈通明。

突地,左肩头猛然一沉。讶异转头,宇文祎瘦削的下巴和微张的红唇便放大在眼前。

宇文祎睡熟了。

或许是药中含了些助眠的草药,她最近颇为嗜睡,沉静而百无聊赖,困意自然袭来,淹没了她。

头一偏,便枕在了谌京墨肩上。

药物对神经的麻痹作用再合着谌京墨身上清淡又好闻的栀子花香,这一觉她睡得十分安心。

她甚至做了梦。

她回到了初起记事的时期。

是一个午后,母后第一次告诉她为何她要女扮男装,在重重高墙中挣扎、竭力求生。

母后向来是一个很严厉的人。正经之时绝不曾对她心软半分,在读书学习上的管教更是不少半分。

瘦小的身躯顶着灿阳跪在地上,眼中尽是倔强坚韧和将要夺眶而出却被竭力克制的泪水。

“女…啊!”

“啪”的一声,戒尺鞭在她手背上。

“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双肩颤抖着。年幼时期,母后便绝了她自称“女儿”的可能。每次她“女”字一开头便会挨一板戒尺,“女儿”这两个字她甚至都没连着读过。

为的就是不在这人多嘴杂,隔墙可能有无数只耳朵的深宫之中保全她们母女。

母后是爱她的,但她的也是没有童年的,关于幼年的记忆就是“戒尺”、“六艺”与“帝王之术”。

她真的睡得很熟很安心。以至于梦中的情绪被她带了出来。

剑眉微皱,白皙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肩头轻颤。

“女…啊!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纠结又委屈的声音在静谧的车舆中格外清晰而引人注意。

罗离瞬间睁开了眼,她比宇文祎大几岁,自小跟在她身边,宇文祎的一切她都知晓。心下顿时忐忑,生怕梦里的宇文祎一不小心,吐露了什么。更何况身旁坐的还是心思玲珑剔透,素来以聪明伶俐著称的谌京墨。再多说几句,她想猜到些什么很难吗?不存在的。

谌京墨看着突然陷入梦境的宇文祎心中涌现出些许心疼。眉头拧着,小脸皱成一团,他真的很像个孩子啊。

将手中的书简放下,缓缓伸出左臂,将宇文祎颤抖的脊背搂在怀中,是意料之外的瘦削单薄,肩头甚至有些硌手。谌京墨蹙了眉头,平时看起来高挑颀长的人儿居然这么瘦?知道他不似一般男子健硕,但没想到他瘦成了这样。

这么爱吃的一个人怎么瘦成这样?北周的东西这么难吃吗?难道是被虐待了?不应该啊,王皇后的宠子可是九州皆知的。

又抬起右手,在宇文祎肩头轻轻拍着,声音轻缓柔和,“乖,别怕,都是梦。”

怀中的人儿渐渐平静。恢复了绵长轻柔的呼吸。

谌京墨的嘴角上扬,慢慢收回了手臂,动作轻柔缓慢,生怕惊扰了他,目光依旧锁在宇文祎的眉眼间。

一旁的凝雅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自家公主是什么表情?宠溺?疼惜?爱怜???

她感觉自己眼睛一阵刺痛。一个大男人依偎在公主的怀里,而素喜洁净又抗拒肢体接触的公主居然还搂住了他?又安抚了他?

凝雅感觉自己飘忽了,她想去吹吹西北风,冷静一下。

罗离则为宇文祎的平静而暗自欣喜,心下轻快,又闭目养神去了。

重新坐正的谌京墨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方才宇文祎的那句梦话。

“女…啊!祎知晓了…祎不怪母后…”

“女”?女子?女人?脑中闪现了无数词语,却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怪母后”?谌京墨摇了摇头,一头雾水。

索性便不去想了。

宇文祎身上的秘密太多,他不愿说,她便也不会开口询问。

合作互利而已,他们还没亲近到那个地步。

刚想拿起书简继续阅读,脖颈间一阵酥麻轻痒,轻柔的呼吸不断打在她娇嫩白皙的皮肤上,倏地浮起了一层清浅的绯红。

她蹙眉,正要抬手推开凑近的人儿。

却被两只纤细而有力的胳膊缠住了身体,鼻间全是宇文祎身上的檀香,谌京墨羞恼至极,好心安抚了你,可你睡着了竟然这么不安分!这什么人!混蛋!

想要转头瞪他一眼,脸颊却碰上了一处柔软。

谌京墨脸“腾”地就红了个透彻,赶紧把头转回来,但这趋势还是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她被宇文祎亲了。

不对,是她,把自己的脸贴到了宇文祎的唇上。对方还是无意识的,熟睡的。

扭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果然,挣脱不开。这人大概是吃牛肉长大的吧,杆瘦却力大如牛。

又羞又气还无可奈何。谌京墨敛眸,告诉自己要克制,别动手,别打人,他还是个孩子。要保持风度,不能和一个睡着了的人计较。

柔和淡雅的脸庞上渐渐染上了熟睡的痕迹。

身体微斜,靠在了车舆边缘。

身上还挂着个宇文祎。

“殿下,到了。”

宇文祎最后是被罗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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