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谋反案之后,朱元璋废除了丞相,再次加强了皇权专制,并且设立了锦衣卫和锦衣卫狱,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掌管军队、刑法。锦衣卫下属的镇抚司机构掌管诏狱,诏狱审理之后,送交三法司定罪,后来在成化十四年,为了避开三法司的钳制,镇抚司诏狱审理完犯人之后,直接提交给皇帝,三法司不能干涉。
说白了,锦衣卫的诏狱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过问。
杨恒居然直接被朱厚熜下诏丢进诏狱,可见朱厚熜对那首词多么的痛恨。
杨廷和首先考虑的是家族会因为此事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等他想清楚,感觉朱厚熜刚刚即位,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而牵连到自己的家族之后,这才开始为杨恒担心:“恒儿还小,真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有命回来么?”
他敢于为了礼仪之事和皇权做对,但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求恳以及祈祷之外,想不出任何办法——这不是东林党当权的崇祯时期,皇权的威严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是为了巴结新皇,锦衣卫办事十分利索,等到杨廷和回府之后,杨恒已经不在了。
蒋氏老远就跪到了地上,身后跟着杨恒同父同母的二哥杨惇,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磕头。杨慎站在旁边,满脸忧色。
杨廷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恒儿被抓进诏狱我这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啊,权当是个教训吧,恒儿自幼顽劣,我公务繁忙,对他疏于管教,就算没有今天被抓进诏狱的事情,日后也迟早有他吃亏的时候……等着吧,明天入宫我再去求求陛下,哪怕长跪不起,也得争取把恒儿从里头弄出来。”
“父亲,孩儿跟您一起去!”杨慎在旁说道,杨惇也抬起了头:“孩儿也去!”
“你们的心意为父明白,不过这次恒儿的那首词确实颇多歧意惹人猜疑,陛下震怒,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都是为父的骨肉,为父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恒儿救出来。”
“老爷,您明天真的要去求皇帝陛下么?”回到主宅,喻氏一边帮杨廷和脱外套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
“老三再不争气,毕竟也是我的骨肉,为夫不能放任不管……”
“可老爷您刚刚因为登基礼仪的事情得罪了陛下啊,而且恒儿这次捅的篓子不同往日,实在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陛下其实误会他了,他作那词的本意绝非不看好新皇,而是对礼部制定的登基议程不满……”说到此处杨廷和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圆睁,视线却无聚焦,好像想起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喻氏不明所以,慌张的道:“你怎么了老爷,可别吓唬妾身啊。”
“你还记得恒儿那天从城外特意跑回来找为夫的事吧?”杨廷和的声音有些沙哑。
喻氏点头:“怎么不记得,那天他不告而归,说什么找老爷你有要事,结果却……”说到此处她突然脸色大变,惊讶的望向杨廷和:“居然真被他说中了?”
“是啊!”杨廷和干咽了一口吐沫:“他还说,新皇帝熟知礼仪,还是个至孝之人,就算登基之事顺从了礼部议定的章程,日后在认谁为皇考的问题上也会和百官发生冲突。”
“果真如此么?他才多大,怕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吧?再说他素日……”
杨廷和知道喻氏未竟的意思是什么,苦笑道:“起码登基议程这事儿被他料中了,老三顽劣好色,为夫其实对他挺失望的,谁又知道他政治目光居然如此敏锐呢?”
“那万一新皇要尊老兴献王为皇考又当如何?老爷就不能顺着他么?”跟了杨廷和这么久,喻氏还是有一定的政治觉悟的,很快便跟上了杨廷和的思维。
她是个女人,其实对朱厚熜尊谁为皇考并不关心,但她是杨家的女主人,一身荣辱皆系于杨家,不得不为杨家的未来考量。
杨廷和突然挺直了腰杆,语气不容置疑:“不可能,此乃关乎礼法纲常的大事,就算他是皇帝也绝对不能一意孤行。”
“但他若偏偏就要一意孤行呢?老爷还没看出来么,咱们这位新皇帝不愧是武宗老爷的堂兄弟,脾气一样的执拗。”明朝的时候“老”字是个尊敬的称呼,并不仅仅指年龄,比如老娘娘,皇帝老爷,等等等等。
“那又如何?为君相者本就是调理阴阳查遗补缺的,他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老夫也不怕学那些古之诤臣,干脆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算了。”
喻氏太了解自家这位老爷的脾气了,外柔内刚,一旦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敢再劝,心里却把杨恒恨到了极点:乌鸦嘴,但愿你死在诏狱里才好。
杨恒很冤枉,从他本心来说可是支持朱厚熜的,说什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因为那首词便恨上了自己,竟然登基后第一道口谕便将他投进了诏狱。
到底是谁把那首词透露给朱厚熜的呢?本来想装逼的,这下好,把自己装诏狱来了。
杨恒提心吊胆的四下打量,阴森的地道斜斜向下,石板台阶又湿又滑,墙壁上插着灯台,火苗跳动,光线明暗不定,火油味儿夹杂着浓浓的霉腐味道飘荡在鼻端,显得愈发可怖。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一名锦衣卫校尉狠狠推搡了一把,旁边校尉笑道:“你这小毛孩子也真是胆子大的没边儿,居然敢非议新皇,首辅大人有你这样的儿子还真是倒霉。”
“行啦,特么的都少说两句,赶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