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间满头大汗,只在乎他口中“楚国颠覆”四个字,又朝他紧走了两步,垂在额前的垂珠帘都剧烈晃动起来:“是谁?将来,会是谁颠覆掉楚国?!你告诉朕,朕马上将他除掉!”
觉远双手合十,声音悠远:“射落鸩鸟在河边。”
说罢,便飘然离去。
楚云间不解地盯着他的背影,还想追上去,却一个激灵,醒了。
他趴在桌上,呆呆注视着禅房窗外的景致,才惊觉自己只是睡了一个午觉。
他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的彷徨尽数散去,什么楚国颠覆,不过是个梦而已。
他起身,淡淡道:“李其,伺候朕洗漱。”
李其连忙推门进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站在窗边的皇上从怀中取出一只菩提手串,盯着看了良久,忽然惊叫一声,晕厥过去。
……
而此时沈月如正坐在沈朋的禅房内,优雅地呷着香茗。
沈朋脸色端肃:“朝中局势越发紧张,顾钦原虽然走了,手中权力却皆都落入君天澜之手。咱们虽然和夏侯家联姻了,可是如儿,你的肚子,必须争点气了。”
“父亲说的容易,怀孕这种事,又不是我想怀上就能怀上的。”沈月如回答得漫不经心。
禅房中寂静片刻,沈朋又道:“承恩寺方丈与为父私交甚笃,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除掉沈妙言,为你母亲和弟弟报仇。”
沈月如低头,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白净端庄的脸上,她的眼底却都是阴郁:“沈妙言狡猾多端,想要除掉她,难如登天。父亲,当初她从天牢里出来投靠咱们时,你就该将她接入府中,悄悄地把她折磨死!”
“当初,谁知道她会有今天的本事?!”沈朋不悦。
两人又沉默片刻,沈月如将茶盏搁到案几上,淡淡道:“女儿有个法子,能叫沈妙言被皇上忌惮。只是,还需要如海方丈配合。”
“如儿但说无妨。”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九月的夕阳很温柔,镀在遥远的山峦之上,使得青山也变得分外柔情。
沈妙言站在君天澜身边,不远处,如海方丈正同楚云间低声说话。
她抬头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承恩寺,檐角折射出淡淡夕阳,美如梦幻。
“陛下,贫僧中午在禅房中小寐,梦到雪白的水面上升起一轮新月,阁楼之中,身着白衣的男子睡在床榻上,却有泪珠落进了枕头里。”
楚云间一怔,意识到这个梦境并不吉利,因此袖中的手微微攥成拳头,眼底遍布阴霾:“韩卿,你来解梦。”
正凝视着沈妙言的韩叙之冷不丁被点名,连忙出列,朝楚云间微一拱手:“启禀皇上,咱们楚国乃是水德,崇尚白色。雪白的水面上升起新月,新月位置在水面之上,怕是有人在觊觎咱们楚国的江山!”
“继续说。”楚云间低垂着眼帘,表情阴晴不定。
“新月,代表的乃是女子,臣以为,大约是那女子腹中胎儿,威胁到了皇上。白衣男子,恐怕指的就是咱们楚国的国运,而泪珠滴落进枕头里,这……”他拧眉,思索半晌后,轻声道,“泪珠,水也,枕边,取‘枕’字一半与‘水’组合,乃是‘沈’字。”
话音落地,群臣鸦雀无声。
京城里,憎恶皇上又姓沈的,似乎只有沈妙言一人。
韩叙之惊恐不已,连忙跪了下去,拱手道:“皇上,妙言她虽然恨您,但是却与微臣一样,深爱着楚国!她,绝无背叛楚国之心!”
一旁的沈月如望向沈妙言,对方那张小脸遍布寒意。
唇角勾起一道弧度,她希望皇上忌惮沈妙言,再也不要喜欢她。
而楚云间摩挲着腰间玉佩,如海当着百官的面说出他的梦境,又被韩叙之如此直白地翻译出来,这事儿肯定是揭不过去了。
他的视线落在沈妙言脸上,这小女孩儿气鼓鼓的,俨然很不高兴的样子。
——更何况,皇上为楚国、为天下留了一颗火种,她会燃烧起来,直到给这世间,带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觉远大师说过的话萦绕在耳畔,他眸光微凛,火种?
是肚子里的孩子的意思吗?
可他并未对沈妙言做过什么,沈妙言又怎会怀上他的孩子。
难道是,沈月如?
觉远大师也说了,射落鸩鸟在河边,这该是一个沈字。
方丈也说,新月从水面升起,莫非这新月代表的不是女子,而是“月”这个字?
狐疑的目光转向沈月如,他的皇后也姓沈,背靠御史府,比沈妙言更加位高权重。
而且,沈月如背后的人……
预言中那个人是沈月如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他把玩着玉佩,温润雅致的面庞上,忽然现出一丝笑意:“来人,给皇后问脉。”
沈月如一惊,随行御医白清觉走上前来,笑容不达眼底:“皇后娘娘。”
沈月如冷笑了声,转向楚云间:“怎么,皇上怀疑臣妾对楚国不忠?”
“皇后旅途辛劳,朕心疼你,才叫御医给你把脉的。”楚云间面不改色地撒谎。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他的本意,可谁也不敢戳破,只静静看着白清觉为沈月如问诊。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白清觉转向楚云间,拱了拱手:“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子了。”
话音落地,全场皆惊。
沈月如不可置信地捂住肚子,她,有孩子了?!
沈妙言同样惊讶,眨巴眨巴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