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扶苏突然感到耳中有什么东西划过，接着他便听不到燕云说些什么，而最糟糕的是，他的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眼前出现了好几个燕云。他用力甩下头，想摆脱不适感，可症状却似乎更严重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抓到他心爱的人的手，可是，身子却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扶苏，就如同你愿意为我牺牲一般，我也愿意为你牺牲，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燕云剪下扶苏的一束头发，与自己的缠绕在一起，小心地装在布袋里，笑着流下了泪，“而你的未来里，不会有我，所以也请忘掉我吧，不要记得我，不要。”燕云将一根细如牛毛的红色长针缓缓扎入扶苏后脑。
“燕云。”
“燕云姐。”
账外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声音，燕云小心地将扶苏放平躺在榻上，把布袋塞进自己的衣袖，这才请他们进来。
宁文典看了眼扶苏，“燕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扶苏醒来，知道你的决定，他会伤心死的。”
“不会，他不会记得我的，在他的记忆力，不会有燕云，也不会有荷华。”燕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带他走吧。”
“燕云姐，”临渊把嘴唇咬得发白，才逼回了已蔓延到眼眶的泪水，“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们还有几天时间，王贲将军也答应了，在回咸阳之前不会对你动手的，我们再想想，好不好？”
“临渊，好妹妹，我知道你为我着想，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就到此为止吧。”燕云说道。其实她何曾不想活下去，但无论是逃走，还是牺牲扶苏，或是拖时间找其他办法，势必会连累到他人，秦王的雷霆之怒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燕云轻轻抱了抱临渊，“真快啊，刚认识你时，还能抱着你，可现在你都和我一样高了。临渊，我本来让鹦哥嬷嬷准备好你的嫁妆，恐怕现在也给不了了。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个玉佩，我把她送给你，当做你和文典的成亲之礼。”
“燕云姐，我不要。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应该你自己保存。”临渊眼泪汪汪地把玉佩又塞回燕云手里，大声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傻丫头别哭了，都快要成亲的人了。你再这样，宁文典可不要你了。”燕云笑道，“宁文典，快劝劝你娘子。”
“燕云，”宁文典道，“真的，再考虑考虑。离湘说两位舅父都在劝说大王，还是有机会的。”
“文典，替我谢谢蒙将军和蒙上卿。古语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与两位本无交情，他们却能在我危急关头挺身相助，燕云对此感激不尽，唯有来生再报答蒙氏一族。”燕云朝宁文典深深一拜，之后拿出一个锦囊，“我这些年，按照师傅留下的方子，做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如若不嫌弃，就送给你。”
临渊一把抢下锦囊，扔在燕云身上，痛哭道：“谁要你的血制成的药丸！”
“临渊，”燕云捡起锦囊，连同玉佩一起塞到临渊的腰带里，佯装委屈地道，“我还有这几日，你就不能和颜悦色地对我，非要让我不快地离开？好了好了，笑笑嘛，待会我还要应付离湘，可我节省点儿气力好不好？”
临渊别开身子，躲开燕云的怀抱。燕云劝解几句，都没有生效，她只好把一些事吩咐给宁文典，任由临渊在一旁抽泣。
离湘过了晌午才醒过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径直跑过来，拉着燕云的胳膊就往外跑。
“离湘，不用走的。”燕云见离湘头发散乱，眼下一片青色，心疼得不得了。命人烧了热水给她洗澡，之后用布巾将她乌黑漆亮的长发擦干，拿着梳子帮她梳妆。
“燕云姐。”离湘看着铜镜中燕云模糊的脸，轻轻唤了一声。
“嗯？”燕云探头往前，“是弄痛你了吗？”
“没有。”离湘用力摇着头，却不想发尾被燕云握在手中，她这一摇晃，一下子就抻到了头皮，疼得她直咧嘴。
燕云松开手，按着离湘被拉痛的部位揉了揉，“还疼吗？”
“不疼了。”离湘答道，眼泪却晃荡着滚了出来，她哑着嗓子，回身搂住燕云呜呜地哭了起来，“燕云姐，你不要死，好不好？父亲和叔父都去求大王了，你再等一等，好不好？”